《破·地狱》票房日冠，但香港电影还没复兴

界面新闻记者 | 张友发

12月16日，香港电影《破·地狱》终于打破了《好东西》对日票房冠军二十多天的垄断。

内地上映前，《破·地狱》已经在香港创造了历史票房纪录。在上映29天后，其票房突破1.22亿港币，成为香港影史华语电影票房冠军。

如今在内地的冷档期上映，《破·地狱》用三天时间登上了票房日冠军，豆瓣评分维持在8.5分。虽然算不上爆款，但票房表现还是优于《雄狮少年2》、《猎人史莱文》等同期新片。

《破·地狱》的表现也反映出香港电影的变化。最近几年，香港电影在继续向内地输出警匪片的同时，也开始有一些其他类型的作品进入，并且收获了不错的成绩。

这些电影首先在香港本土市场得到了观众检验，如《毒舌律师》、《明日战记》和《破· 地狱》相继打破香港本土的华语片记录。

它们都有着浓厚的香港属性。

比如《破·地狱》中的故事灵感，来自于盛行于粤语地区和福建的一种道教仪式，电影在片头就打出字幕提示，破地狱这一仪式已被列入香港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单，主演黄子华也曾在一次访谈中提到，“你想想除了破地狱，香港还有什么更有代表性，茶餐厅？”。

其他电影也大多发生在香港的文化语境之中。《毒舌律师》的故事发生在香港的司法体系之内，《梅艳芳》则是以被称为“香港的女儿”的明星梅艳芳为主角。逐渐成为港片票房保障的黄子华，和刘德华、古天乐等在华语地区有广泛影响力的明星不同，他属于在粤语区更有知名度的演员。

虽然《破·地狱》让人看到了香港电影的一些变化，为香港影市带来了一些希望，但还远远不够。现在说香港电影完成迭代还为时过早，而香港本土的电影市场也还处在艰难的复苏之中。

从本土的票房市场来说，2023年是香港电影低迷的一年，其总票房相比疫情前大幅滑落。根据香港票房有限公司发布的数据，2023年香港全年票房收入约14.33亿港元，与疫情前的2019年票房总收入相比下跌了25.48%。

票房颓势在今年仍未好转。在2024上半年，香港总票房收入达6.4亿港元，同比去年下跌17.1%。这其中既有港片的号召力问题，也与在香港上映的海外电影表现不佳有关。

在市场温度的传导下，今年香港陆续有多家影院宣布关闭。在8月，香港影艺戏院发文，称因租约期满，九龙城影艺营业至下周一，成为今年宣布结束营运的第六间戏院。

香港电影工作者总会发言人田启文对外表示，票房数字上是增加了，但不代表戏院有赚钱，戏院要与片主拆账，并坦言营运成本追不上收支。

从产量来看，进入新世纪之后，香港电影的产量大幅下滑，一直维持在五十部左右的数量，和巅峰时期相比大幅下滑，和上世纪80、90年代平均每年出品100至200部电影相比差距不小。

根据贸发局3月发布的《香港影视及娱乐业概况》，香港本土电影业在疫情后逐渐反弹，电影发行量由2022年的27部增加至2023年的46部，但这仍然不是一个足够支撑市场增长的数字。

内地市场确实为香港电影带来了机会，但是香港导演北上后也出现分化，一部分导演融入到内地的电影工业体系之中，其执导的电影已经可以不再看作是港片，比如林超贤、徐克等人，就陆续拍摄了多部卖座的主旋律电影。

另一部分导演和演员则留在香港的电影体系之中，但其输出到内地的港片逐渐模式化。在21世纪初期，香港电影还有喜剧片、亲情便等多种类型输入，但大部分票房表现不佳。

在经历了早期的水土不服和磨合后，港片逐渐找到了适合内地观众的类型警匪片，警匪片也几乎成为如今内地观众对港片的唯一印象。

在内地上映的港片获得稳定票房，但也因此流于套路。早在2019年时，就有电影自媒体用“行货影帝”来形容古天乐银幕角色的同质化，但这并非古天乐本身的选择，而是合拍片在经过内地市场筛选后的结果。

而在2019年之后，连港产样板片的表现也不如以前。根据“犀牛娱乐”此前统计，从2019年到2024年，港产电影片在内地表现呈下滑趋势。产量上，2019年有超20部港产影片在内地上映，次年因为疫情爆发下滑到五部，2023年也只恢复到2019年的80%的产能，而且最近两年都没有再产出十亿级别的爆款。

在这些北上的电影之外，剩下不再投入内地的作品，则又过于局限于香港本地的议题，从而失去了向华语地区辐射的能力。

香港电影的黄金时期，正是源自于其多元化的类型，以及超脱于本土思维的华语片制作逻辑，因此风靡东亚。而如今的商业类型单一，以及相对狭隘的本土视角，成为阻碍香港电影前进的重要因素。

《破·地狱》等电影的成功，或许能为香港电影找到一条中间道路。在立足于本土丧葬题材的基础上，表达的仍然是对东亚家庭的思考，具备情感的普适性。

但这种普适性目前还停留在可能性阶段，《梅艳芳》和《毒舌律师》的内地票房刚刚破亿，《明日战记》票房突破6亿，但口碑只有6.1分，并且陷入“卖惨”的营销争议中。

目前，警匪片之外的香港电影仍然有着明显的区域性。根据猫眼专业版数据，12月16日《破·地狱》的日票房，有58%来自广东省。这说明即使进入了内地公映，《破·地狱》仍然以粤语地区为观影基本盘，并没有实现全国性的票房号召力。

从区域性到普遍性，从重复自我到走向多元，香港电影的重构还在进行时。